新闻实验室会员通讯（843）一张经典新闻照片的归属之争

这是20世纪最著名的新闻摄影作品之一：一名年仅9岁的越南女孩全身赤裸，和其他孩子一起在战火中惊恐逃生。这张名为《战争的恐怖》（The Terror of War）、通常被人们称为“燃烧弹女孩”的照片，以一种震撼的方式让人们直观地看见了战争带来的人道灾难。它在美国显著影响了人们对越战的看法，激起了强烈的反战浪潮，甚至被认为是越战终结的原因之一。

最近，围绕这张拍摄于1972年的照片爆发了一场巨大的争议，甚至撕裂了新闻摄影圈子里的人们。争议的焦点是：这张照片究竟是谁拍的？

本期新闻实验室会员通讯，我们来整理这场争议的来龙去脉，了解这张经典照片背后的人。

半个世纪之后的指控

1972年6月8日，越南南方的Trảng Bàng村上空，南越空军的一架A-1天袭者误投凝固汽油弹，致使村中数十名平民和士兵惨遭烧伤。就在村民和士兵仓皇逃命之时，一个瘦小的身影冲出火海——9岁的潘氏金福（Phan Thị Kim Phúc）因身上衣物被烧光，只能赤裸着奔跑在沥青路上，痛苦尖叫。这一幕，被摄影师用镜头定格，迅速登上全球报纸头版，成为越战残酷的象征，也成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新闻影像之一。

美联社在向全球媒体发出这张照片时，署名是该社聘用的越南摄影师黄公崴（Huỳnh Công “Nick” Út）。当年，他只有21岁。

一年后，这张照片为黄公崴赢得了普利策新闻奖和世界新闻摄影奖。黄公崴在战后移居美国加州，并继续为美联社担任摄影记者，直至2017年退休。

在照片发表后超过50年的时间里，黄公崴一直被认为是当之无愧的照片拍摄者，他自己也在许多场合回忆过当时的拍摄过程，没有引发任何质疑。

直到今年1月。当时，美国圣丹斯电影节上首映了一部名为《The Stringer》的纪录片。Stringer的意思是没有被媒体机构正式雇佣、仅以特约记者的身份供稿的人，有点类似于中文语境下的“通讯员”。

这部纪录片的结论是：“燃烧弹女孩”的拍摄者另有其人，是当天在场的另一位越南摄影师——阮清艺（Nguyễn Thành Nghệ）。他的身份，正是美联社的stringer。

这一指控源自一位关键人物——当时在美联社西贡办事处担任图片编辑的卡尔·鲁宾逊（Carl Robinson）。在纪录片中，鲁宾逊回忆称，在正式发出这张照片之前，他被当时的美联社驻西贡摄影主管霍斯特·法斯（Horst Faas）要求，将署名从阮清艺改为黄公崴。他说自己为此愧疚多年，“我不想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人世，我想找到那位被剥夺署名的通讯员，向他道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