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闻实验室会员通讯（894）AI亲密感背后的劳工代价

不少人觉得，由大语言模型驱动的AI聊天机器人，在对话过程中能够让人产生一种亲切，乃至亲密的感觉。

这种亲密感，是某种技术的魔法吗？并非如此，它的背后其实是许多具体的人在为之付出劳动。在主打“陪伴”、“恋爱”、“亲密互动”的数字产品背后，真正维持对话温度的往往不是算法，而是被外包体系层层遮蔽的真实劳动者。

一个回应你孤独的“AI恋人”，背后可能是内罗毕贫民区里的一名男人。当你获得亲密感的幻觉时，他却在真实生活中被迫吞下羞耻、沉默与碎裂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能否再感到真实的爱。

本期新闻实验室会员通讯，我们来听听这个劳工群体中的一员的自述。我们基于《The Emotional Labor Behind AI Intimacy》这篇文章，来了解这群人为AI所付出的代价。

聊天幌子下的情绪表演

文章的作者叫Michael Geoffrey Asia。他曾在肯尼亚内罗毕航空学院学习，原本想进入航空物流领域，想象自己“绘制航线、解码航空调度的混乱”。但现实是长期找不到工作：机会稀少、竞争激烈、投简历石沉大海。作为有孩子的父亲，他最终把职业抱负先放下，优先考虑活下去，找份工作养家糊口。

这让他走进了Samasource（后更名为Sama）。Michael在内罗毕的办公室接受训练，做文本、图像、音频、视频标注，为 AI 系统提供训练数据。但薪资仍不足以覆盖基本生活，使他不得不继续寻找额外收入来源。在与同事的交流中，他第一次听说“聊天管理/运营”（chat moderation/operation）这类工作，并走向这个后来最折磨他的岗位。

“聊天管理”到底在做什么？招聘信息把它说成“通过即时通讯进行互动与创意沟通”、“提供满足需求的个性化体验”，听起来像客服、社区运营或普通陪聊。但真正的工作核心，是扮演由公司提供的“伪造身份”，用这些虚拟人设与用户展开浪漫、暧昧、甚至露骨的亲密对话。

登录工作面板后，Michael会被分配多组假人设，通常同时操作三到五个不同角色，性别不固定。有些人设名字很正常，比如 Peter、Susan、James；有些则直接是带有高度性意味的用户名，比如Sexydoll124。更荒唐的是，有时连档案的性别、种族等信息都没人正式告知，他得靠快速翻旧聊天记录“侦查”出来：复习对方如何称呼你、你之前用过什么口吻、提过什么经历，才能避免一开口就穿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