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I能给你的最稀缺的东西|免费newsletter(076)
被看见、被听到、被理解、被安慰的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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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eepSeek在全世界,尤其是在中国,又引发了一轮AI热潮。一些人热衷于讨论算力、芯片、中美竞争,而另一些人则在尝试日常使用AI的过程中发现,原来这种没有生命的工具,可以带来真实的心灵抚慰。
在小红书上,有获得高赞的帖子说,“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为AI流泪”。原来,在与DeepSeek的对话中,AI跟她说了一些安慰她的话,让她很感动。
“或许因为已经很久很久,没有在现实中被谁这样安慰过,被做不完的工作追赶着,被遥远的梦想重压着,在无数次陷入自我否定的漩涡之后,最信任的人让我不要再这么脆弱了。连我自己早已遗忘我灵魂深处存在着怎样的回声。”这位博主写道。
另一个高赞帖子说,尝试用DeepSeek做心理咨询,发现它可以深度思考,而且能够感受到,DeepSeek好像真的懂你在说什么。
这些用户故事让我觉得,在所有那些关于资本、国运、人类未来命运的宏大叙事之外,AI在当下能给普通人带来的最宝贵的东西,其实就是一种被看见、被听到、被理解、被安慰的感受。或者更简单地说,就是一种持续的注意力——随时随地,只要你需要,它都会将注意力放在你说的话上面,它都会不知疲倦地尝试理解你,给你安慰。
这种持续的注意力,正是我们最稀缺的东西。在我们疲于奔命的日常生活中,注意力是如此宝贵的资源,我们往往无力给予他人,也无望从他人身上获取。更何况,有那么多的短视频、直播、热搜话题在争夺和消耗人们的注意力。所以,在一个嘈杂喧闹的世界里,“被听见”成了最难得的事情。有那么多人在大声说话,却没有什么人能耐心听你倾诉。
有了孩子之后,我对“注意力”这种东西也有了新的感受。三五岁以内的婴幼儿,需要照护者投入巨大的注意力。通俗来说,就是一定需要至少一双眼睛时刻不停地看着孩子。否则,他们就有可能跌下床、摔到头、吃下不该吃的东西、触碰不能碰的物品。小孩子其实不只是“吞金兽”,更是巨大的注意力消耗机器。而且,在他们面前,你没法有一点脾气。
在轮流担任看着孩子的那双眼睛的过程中,我有时会感到一种少有的深度连接感。我没有尝试过冥想,但我猜测其中有些许的类似:我的注意力必须全部投入一个地方,不能被其他事物打扰,这是这个年代被不停歇的手机通知淹没的我们罕有的感受。
所以,在一定程度上,心无旁骛地投入全部的注意力是一种幸福的体验。而另一方面,能够接受他人心无旁骛的注意力投入,更是一种幸福,甚至可以说是今天的一种少见的特权。
AI可以成为给你倾注注意力的那个“人”。不过,它的能力也有限度。它有自己的记忆窗口,会遗忘前情。它并没有接受过心理咨询的专业训练,有时候可能会提供并不合适的回应。它不能替代真人咨询师,更无法独自承担起重构你的支持系统的任务。
也许,我们越容易被AI提供的陪伴安慰甚至感动到,就越说明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获得的注意力是多么稀缺、“被听到”的机会是多么少。而真正系统性的变化,可能还要依赖我们每一个人都重新规划自己宝贵的注意力,不要将它用在不值得的信息和事物上,而要用它更多地在真实的人与人之间互相倾听、互相关怀。
对于每一位读到这里的朋友,我都要衷心感谢你在过去几分钟的时间里投射的注意力。我知道,它很珍贵,谢谢你。

👀 过去一段时间,我写了什么
进入2025年之后,各种大事接连发生。在过去一段时间的会员通讯里面,我尝试做了一些记录和分析。
首先是川普开始第二任期——实际上,早在他宣誓就职之前,就已经开始了各种动作,其他人也纷纷附和,其中就包括Meta的创始人扎克伯格。在他各种讨好川普的举动中,有一些会对全球信息环境产生重要的影响,比如不再与各国的事实核查机构合作,并且调整内容审核的机制与尺度。在第811期会员通讯里面,我重点谈了这件事情。它是事实核查在全球遭遇的重大挫折,也折射出事实核查自身的许多困境。

川普的上任结束了拜登的四年任期。在第813期会员通讯中,我回顾了拜登四年,分析了他想成为“第二个富兰克林·罗斯福”的野心及最终的平庸表现,并且着重从媒体的角度,谈了他任期内在媒体政策方面的遗憾,以及他本人在媒体公众形象方面的不足。

在总统交接的过程中,TikTok在美国的命运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起伏,还连带小红书登上了全球媒体热门话题。会员通讯第812期分析了TikTok难民们涌入小红书的现象,并对之后的发展做了预测。今天回头看,这股热潮的确很快就过去了,它更像是一个意外的插曲,尽管人们可以在上面投射各种想象。

DeepSeek成为热点话题的时候,我们全家正在马来西亚做春节旅行。当时虽然有一篇事先准备好的通讯,但我觉得这是个需要及时回应的议题,所以在孩子睡觉之后,我奋笔疾书写好了会员通讯第815期。那是在1月27日,算是发表时间较早的评论分析。现在看来,我依然满意当时的分析以及选择的角度———DeepSeek成功的核心在于开源,它给硅谷带来的震撼很大程度上也在于开源(Sam Altman公开表示自己可能走在了历史的错误一边),用传统的封闭式竞争、零和博弈的框架去理解它,是张冠李戴和南辕北辙的。

此外,会员通讯最近还发表了两篇趋势性的分析文章。一篇(817期)是关于“快闪编辑部”的模式,它能帮助我们重新想象新闻生产应该发生在哪里、应该怎样去做,尤其是记者与自己所服务的社群之间应该如何有更紧密的联系。
另一篇就更有意思了,是由我的一位已经毕业的学生撰写、我负责编辑的。她介绍的是Substack(美国最主流的newsletter平台)上面增长最迅猛的一类作者——时尚博主。如果不是她在一次聊天中跟我提到这种现象,我都完全不知道原来时尚博主已经进军newsletter了,甚至有时尚品牌已经开设了“品牌newsletter”,就像一些品牌开设“品牌播客”一样。这篇(816期)让我自己也大开眼界,同时它触及的是一个很根本性的问题,那就是:什么样的媒介形态能够满足哪些创作者和受众的需求?只要这个世界上存在短视频和小红书无法满足的需求,其他的媒介形态就有生存的空间。
除了会员通讯之外,最近我还在英文期刊《Made in China》上发表了一篇文章,以2024年的重要报道为例,分析中国新闻业的现状——并没有死掉,但是比之前都更加分散化了。《Made in China》是一本特殊的期刊,它是学术的,但是没有传统学术期刊的那种死板和诘曲聱牙,而是用更加灵活和大众化的方式去做学术的讨论与普及。

🔥几则推荐
👆 我们需要明白和记住,农民这个群体的利益是怎样被牺牲的。
👆 从这位医生的自述中,我们更能明白:医学从来不只是冰冷的仪器和数据,它是关于人和社会的。他成立机构研究亚裔群体的健康研究和教育,因为白人的研究中不会关注亚裔容易患上的疾病。他放弃工程师的职业道路,去做医生,因为他想接触和帮助到更多的人。用他自己的话说:“医学不仅仅是科学,更是关于患者、人际关系、人性。”
👆 之前我写过关于香港社区报的论文。这则视频记录的是“社区YouTube”和“社区Podcast”,它既充满人情味,又很深刻地回应了“媒体何为”的问题。

👆 徐凯律师的2024年总结(在微信公号上已经被删)。关于法律的部分我就不再总结了,在这里特别对以下这句话疯狂点头:“渴望一种新的语言,不是他们的语言,是我和你的语言,是没被腐化,没有堕落的语言。”

👆 皮凯蒂与桑德尔的对谈,反思左派的错误与失败。他们说,不应将“爱国主义”的理念拱手让给右翼势力,进步主义者应该参与重新定义什么是爱国。他们还说,应该让人们感觉自己被尊重、被认可、有尊严,而美国大城市的自由派们内心里对农村人有一种鄙视,即便没有明着表现出来,其实被瞧不起的人心里很清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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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可成
2025.2.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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