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可成
新闻传播学研究者,任教于香港中文大学;曾经在《南方周末》报社做过几年记者;除了「新闻实验室」之外,还发起过「政见CNPolitics」、「放晴公园」等项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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仇恨和恐惧止步于理解|免费newsletter(049)
亲爱的朋友: 最近,有“放晴公园”的粉丝说,他被身边有的人称为有“圣母情怀”,而且他很确定地知道,这个称呼并非是出于好意夸奖,而是一种贬义的戏谑。这让他感觉有些抑郁了。 有朋友建议:可以尝试夺回对被污名化的词语的定义权。就像一些人把”女拳“变成了一种骄傲的自称一样,谁说我们不能自豪地说”我就是圣母心“呢?的确,“圣母”可能意味着一种过分理想主义的、也许不切实际的善良,但这并不是虚伪或者错误。你大可以嘲讽戏谑,但我也可以不接受你的污名。污名化是一种语言上的暴力,那么对一个词的重新定义就是最直接的抵抗。 我很同意这位朋友的建议。同时,我也提供了另一种对抗抑郁情绪的思路,那就是:理解。 不论是当记者还是做学者,我的工作都是去理解世界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也逐渐发现,理解本身就是一种抵抗和疗愈的过程。 比如,对“圣母”的污名和攻击。如果做些追溯和研究,就会发现它与《三体》的流行息息相关。在《三体》当中,刘慈欣塑造了一个叫程心的角色,
如何面对一代人的伤口|免费newsletter(047)
亲爱的朋友: 每年在课上,我都会播放一些关于中国媒体和社会的纪录片。其中一部,是日本NHK电视台在2007-2008年制作播出的《激流中国》系列当中的第一集《某杂志编辑部60天的攻防》。 这部一小时的片子拍摄的是广州《南风窗》杂志内部的采编运作。一家中国媒体把编辑部敞开来,让一家外国媒体去参与选题会、跟着记者采访、自由拍摄,在今天看来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但那是在加入WTO之后、北京奥运之前中国与世界的蜜月期,在短暂的窗口中留下了这样宝贵的记录。 纪录片中重点呈现了《南风窗》当时在做的几个选题。有的选题在报道中受到了很大的阻碍,而阻力不仅仅来自政府,更是来自杂志的大金主:广告商。有的报道虽然遭遇了当地宣传部的跟踪和阻挠,但最终还是发出了稿子,那就是记者石破所写的《尴尬的榜样:郜艳敏,被拐来的教师》。 是的,那是15年前的媒体对一名被拐卖到农村当媳妇的女性的报道。在举国关注徐州丰县被铁链拴起的八孩母亲的当下,读起这篇旧文,让人感受到:拐卖问题的伤痕如此之深,苦难如此之重。 出生在河南的郜艳敏被拐后,三次被转手,最终被卖到到河北曲阳县下岸村。她多次自杀未遂,母亲在悲伤中死去
刘学州、新京报与媒体批评的艰难|免费newsletter(046)
亲爱的朋友: 寻亲少年刘学州的自杀,是一个巨大的悲剧——不仅是他个人的悲剧,也是社会的悲剧。如一诺所写: “刘学州一步步走上绝路,是由一系列重大的违法的侵害性事件对个人的伤害造成的。买卖人口、监护人缺失无监护、对未成年人猥亵、长期霸凌、大规模网络暴力、自杀倾向未被干预……在这其中哪怕有一步,有了法律的保护和社会的干预,这个悲剧可以不必发生。” 在这个系统性的悲剧中,一些人找到了一个方便的“凶手”:《新京报》。网上有不少人说,是《新京报》杀死了刘学州。 在事实层面,这样的论断需要更多的证据支撑:在《新京报》对生母的采访报道之前,是否就没有网络暴力?对刘实施网络暴力的人,是否真的是在看了《新京报》的报道之后开始施暴的?在目前对《新京报》的批评文章中,我还没有看到这些证据的存在。 在价值层面,对《新京报》报道的批评和监督是应该的,报道的专业操作和伦理规范问题绝对值得检讨。但是,我想提醒三点。 第一,对《新京报》报道的批评,
陆地与岛屿,哪个大,哪个小?|免费newsletter(045)
亲爱的朋友: 这是新闻实验室的免费newsletter在2022年第一次与你见面,希望你一切都好。 前几天,我和几位同事去南丫岛看了一个关注岛民乡村生活的艺术展,展览的名字叫“南丫说:”。 香港不仅有繁华都市,也有郊野乡村。而同为乡村,北部新界的乡村与离岛上的乡村又大不相同。 南丫岛是香港主要的离岛之一,据说名字来源于岛的形状——像“丫”字,或者英文字母Y,再加上位于香港岛的南边,就叫做南丫岛了。南丫岛上有几个主要的海湾,其中北边的榕树湾最热闹,充满异国风情,许多老外居住在此,平日坐船往返于中环,单程大概二三十分钟,周末也有很多游客前来。 而岛南边的索罟湾和模达湾,则更为本土,居住的大多是渔民和村民。这也是前几天我们的目的地。 一年多之前,有一批文化艺术工作者来到南丫岛南边的村子里,开展了为期九个月的社区研究,发掘水陆居民的生活,创作了十几则艺术展品,目前正在索罟湾的海边展出。 展览的联合策展人梁宝是中文大学毕业的博士,她带我们看了展品,并介绍了这个艺术+研究计划的缘起。她说,此前对海岛和乡村的叙事,要么只是“XXXX年重建天后庙”之类的历史记录和官方宏大叙述,要么是陈词
坏人奸,好人要更奸|免费newsletter(044)
「您曾在自己的博客中说自己是一个理想主义的鼓吹者,那么现在作为学者的您,是更加理想主义了,还是走向了某一种的其他主义呢?」
世界依然很大,依然引人好奇|免费newsletter(042)
亲爱的朋友: 这期的免费newsletter来得稍微有点晚。最近两周临近期末,又碰上两年前购买的Macbook Pro突然坏掉无法开机,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,原定周末行山的计划也被迫取消了。(这里也想要提醒一下拥有2019年款Macbook Pro的朋友,这款机器的问题多多、口碑很差,千万做好数据备份。) 昨天是本学期“Journalism Theory and Analysis”的最后一次课,主题是“新兴的新闻形式”,比如解释性新闻(以Vox为代表)、对话型新闻(conversational journalism)、聊天机器人(chatbot)推送的新闻、解困式新闻(solutions journalism,“放晴公园”就是这方面的一个小小实验)。我还邀请了在欧洲的宁卉远程连线,来给大家介绍“跨境合作新闻”(此前她也在新闻实验室播客里面讲解过这个主题)。 宁卉在分享中提到,跨境合作报道是近几年的热门趋势,打开任何一家给新闻项目提供资助的基金会,几乎都在强调这个概念,给跨境报道提供支持。我问她:这似乎和大家近两年谈得很多的“全球化退潮”、“去全球化”不太一样,为什么大家没有缩回自己